正文 第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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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局长期间,虽说工作上是雷厉风行,稍微严厉了点,但处理的问题都不是空岤来风,那些经过批评教育的同志都能够虚心接受;另外,他在市局职工的生活福利上操劳费心,同志们是看在眼里的。前年,市局建办公兼职工宿舍楼缺乏资金,眼看着一幢大楼建起了半边不能封顶,全局的人都急得没法,他身为一局之长,硬是在中州市人民银行行长办公室外面守了两宿,最终感动了那个行长,贷了二千万解了燃眉之急。这件事,全局上下无不感动,大家打心眼里尊敬他、佩服他。即便是他现在没当局长了,局里的老少爷们说起他的名字,没有不伸大拇指的。谁也不相信他会干那事,都认为是有人陷害他。

    第二,在工商局接触的外界矛盾中,那可能性就要大得多了。因为他的原则性强,有些人的期望办到的事就有可能办不成。在他印象中,中州市就有几家公司因为资金审核不合格没能顺利登记,或是被注销了登记。时间最近的一家企业登记,就是中州市中天房地产公司,市委秘书长胡宝亮为此还专门给他打了招呼,让他别卡得太紧。谁知这家企业筹备成立的条件差得太多,最终在他严格审查下没能获得通过。最近看电视新闻才知道,这家企业如今正在城南搞土地开发了,显然是在代理局长牛大同那儿修成的正果,也不知道那牛大同是如何把关的。

    马万里想到这一层的时候,心里一动,禁不住忧心忡忡起来。他不敢想象,一个连起码资质都不具备的房地产公司,如何去承建那么庞大的一个工程,那将会给老百姓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想到这里,他再也坐不住了,个人的屈辱事小,这是关乎国计民生的大事。他无论如何得先把这事弄清楚。

    马万里就是这样的一种人,一旦认定了一件事物的发展方向,他就要坚定不移的去执行它,贯彻到底,哪怕是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

    他对工作的这种执着,连中州市的汪副市长也告诫过他,汪副市长说,为人民办实事是好事,但不要这么认真,太认真的结果自己会受到伤害。汪副市长也是他的战友。马万里听了不以为然,一笑置之。现在他落到这般田地,看来汪副市长的话也不无道理。

    马万里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一会儿又坐下来冥思苦想。他想着自己现在已不是领导了,身份又是这样的特殊,这中天房地产的资料如何查法倒是一个问题,这样想了许久都拿不出办法来。

    突然,他想到了一个人,这人是市工商局的干部,那天和杜科长一块经手审查中天公司的小李,他是个对工作认真负责的人,马万里本来年底就想提他为企业科副科长的。

    马万里想到了小李,自己颇觉得遗憾,不知现在小李在工商局得到牛大同的重用没有,自己反正是自顾不暇了。马万里想到此,就拨通小李办公室的电话:“喂,我找一下小李。”马万里没说出自己的名字。接电话的是个女的,听不出是谁,回答他,“小李早已没在企业科了。”马万里很吃惊,连忙问道:“那他到那儿去了”女的不耐烦的回答道:“调到档案室去了。”说完就挂了电话。马万里还来不及问档案室的电话,听到电话里传出来嘟嘟的盲音,就拿着话筒愣了片刻。

    市工商局的人都知道企业科的小李工作能力强,积极肯干,是马万里欣赏提拔的青年干部,如今马万里一走,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小李被打入冷宫也是情理中的事情。

    牛大同把对小李的调整看作是对马万里的无情打击,把小李安排到档案室去以后,心里就窃笑不已。

    马万里得知小李受到如此不公正的安排,确实刺激不小,他有些心灰意冷了。他感觉有一张网,一张无形的网在控制着这社会,自己在这网中被牢牢的圈实,成为别人的猎物。这城市里的每个部门的人物都在这网中寻找他自己的位置,如果有人胆敢违背那个发号施令的人的意旨,他的下场就会很悲惨,就像他马万里一样的身败名裂,甚至在地球上彻底消失。

    马万里翻出许久不用的通讯录,最后还是找到档案室的电话,拨了过去。

    “小李在吗”

    小李接到马万里的电话很是意外,他听到马万里熟悉的声音,心中有许多委屈堵在胸口却说不出口,难过得想哭出声来。

    “您是马局长”

    小李后来就不再说话,马万里知道小李心里很难过,就开口安慰他。

    “小李,我刚知道你调到档案室来了,所以打电话来问候你一下。不要难过嘛,到档案室上班也是工作的需要;我现在虽然下马了,不能再监督你的工作了,但你的路还很长。要振作起来,还记得我说过的有句话吗你如果是块真金,到哪儿都会发光”

    电话那头小李心情复杂,还是不开腔。

    马万里自嘲的笑笑,接着说:“我知道你们对我这么不光彩的离任很不理解,今天我要以一个党员的人格对你说,我马万里从没有做过对不起党和国家的事情那些人整我下来,无非是因为我挡住了他们的发财之路,非要把我向死里整不可。对了,我还要向你问件事,你还记得有一家叫中天房地产公司的企业,那个姓王的律师在我办公室办理登记的事不”

    小李这才“嗯”了一声。

    马万里坚定的说:“这家公司肯定是有问题的,你想想,我在任的时候没有通过登记,现在却登记成功了。小李,你能不能帮我查阅一下这家公司的具体资料,看看和以前有什么不同如果有新的情况就告诉我一声,好不好”

    “嗯,好的。”

    小李也意识到马万里说的问题的严重性,他答应了马万里。小李这才说,“马局,你也要珍重身体。”

    马万里开心的笑了,两个人没有再说其他多余的话,默契如从前。

    小李毫不费力的就将中天房地产公司的档案找到了,他瞧瞧四周没有人,迅速把档案拿到办公室里细细看了起来。看完以后,心惊不已,这里面的资料情况和以前自己看的如出一辙,根本没有本质的变动。小李看见最后的领导审查一栏,牛大同的大名清清楚楚摆在那儿,那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似乎也在嘲笑他,一时就气得不行,恨不能把它撕掉。

    小李相信马万里电话里说得没错,这里面隐藏着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或者是一种政治交换。小李为稳妥起见,悄悄的复印了一部分资料备份,然后将档案放回原来的地方。

    小李在办公室思前想后,觉得马万里的出事说不定和这事有关,越想越后怕,忍不住就向马万里家拨电话,拨通后,马万里接了电话。

    小李才紧张的说了一句话,“马局,我看了他们的材料,和原来的一样”马万里当即按下小李的话头。

    “等等,你在办公室打的电话吧,你那儿不方便说这事,中午回家后再打来好吗”

    虽然马万里非常渴望知道查阅的结果,但他忍住了,他不想小李因这事惹上麻烦。小李同时也明白了老领导的苦心,心里感动不已,差点哽咽出声,“马局好吧,我中午打来。”然后挂了电话。

    小李放下电话后,果然看见门外有人晃了一下,出去一看,那人已经飞快的跑了,好像是杜科长的背影,手心里就捏了一把汗,同时对马万里及时的提醒感激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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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小李下班后在家里迫不及待的给马万里打了电话,“马局长,您上午说得没错,那家公司的材料有问题,完全是和上次在您办公室的材料一样,不知怎么这回竟通过了审查。”

    “哦,我知道了。谢谢你,小李。”马万里一直都在电话旁守着,小李提供的消息对他来说太重要了。

    小李又说:“马局长,我把关键的材料复印了一些,您看有没有用”

    马万里没想到小李的心思还挺细,但他知道小李这样做的结果是在和他一起承担着一种风险。小李还年轻,马万里认为小李大可不必为自己承担这种风险,沉吟了一会就回答他:“东西就放在你那儿吧,小心保管。这事你别管,我来处理。知道了不”

    “嗯,知道了。”小李答应了他。

    马万里的猜想得到了证实,他甚至可以判断,这家房地产公司与设计陷害自己之间有着某种可怕的联系。马万里分析,中天房地产公司为何急于成立,又能在成立后不久,一举拿下中州市城南那块地的开发权,没有重要人物在背后撑腰那是不可能的事。

    那么这个人物到底是谁呢从市里几个手握实权的人物来看,第一个当然就是中州市市委书记张万林,但据马万里的了解,张万林是不可能支持这种做法的,他是一个正直,为人民办实事的领导干部,全市的大小干部和老百姓都拥戴他;第二个是中州市市长陈乙谋,如果他要用市长的行政职权让中天房地产公司承建城南开发项目,那也是能够办得到的;第三个就是分管全市经济建设的汪副市长,汪副市长也是他的老战友兼顶头上司,马万里相信汪副市长绝不可能做这类拿国家利益中饱私囊的事。

    三个人中只有陈乙谋的嫌疑最大,可这市长与普通百姓之间根本没生活在一个圈子里,如何去查呢陈乙谋在他心目中,还算是一个清正廉洁的好官,可是谁又能认得清那道貌岸然下的真实的面孔呢现在的官员大都如此,台上讲着为政清廉,台下却大肆贪污腐化。陈乙谋会不会就是这之类的人老百姓常说,这些白天披着人皮的狼,一到夜里就会蜕化成真正的狼,贪婪凶残,露出狼的本性来。他们在黑夜的掩护下,进行各种肮脏的交易,有的人一夜暴富,有的人获得梦寐的提升,还有的人失去权力,失去生命

    我自己哪天会不会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呢马万里不禁问起自己来。这显然是极有可能的。这些人既然可以采取各种卑劣的的手段让自己身败名裂,那么生命对于他们来说会懂得珍惜吗如果他们发现自己正在威胁着他们的利益,他们一定会像是宰杀一只牲畜一样对付自己。

    马万里经历过残酷的战争,但那是面对战场上鲜明的敌人,现在马万里面对的是没有硝烟的斗争,四周是阴险狡诈的敌手,分不清谁是战友,谁是敌人,说不定以为是战友的一方,哪天乘自己不备从背后插入致命的一刀。马万里意识到自己以后的处境可能极其孤立无援,但他绝不会退缩,就是到了死门关,他也会战斗到最后。

    马万里从下午到晚饭前一直在思考分析,老伴见他默默地坐在客厅沙发上,神色凝重,也不打扰他,还给他泡了杯浓茶提神。

    最后,马万里渐渐有了主意,他想到了汪副市长,他可以从他那儿得到些情况。汪副市长是马万里多年的老战友了,他了解马万里的喜好,压根就不相信马万里会是那种寻花问柳的人,他私下也认为马万里是被人陷害的,苦于没个证据证实,只好眼睁睁看着马万里下去了。但两人的关系并没断,平时还是经常电话联系。

    吃过晚饭后,他给汪副市长拨了个电话。

    “汪市长吗我万里呀”

    “哦,万里有事吗”汪副市长刚回到家里,正好接到他这个电话。

    “是这样的,我看电视上这几天对那个中天房地产公司吹得很火啊。你该不会收了那家公司什么好处吧”马万里和他开起玩笑来。

    “万里你这是在考验我吧。说实在的,我和那家公司还真不熟,人家就是想给我好处还找不到门哩”汪副市长和马万里平时都这样拿话互相挤兑。

    马万里故意不相信,说:“你这管经济的副市长不知道这事,谁相信这话再说了,你不知道,人家陈市长也会不知道陈市长知道了,他会不给你讲”

    汪副市长了解马万里的脾性,心知这就是他打电话的目的了,就坦然对马万里说道:“我说万里啊,你说的这事,我真不知道。据我所知,陈市长和这家房地产公司应该也没有什么联系。不然的话,陈市长肯定会告诉自己一些公司的内幕,至少公司成立之初也该邀请我去剪彩嘛。”

    “哈哈,你看,还说自己以身作则,这时就想去剪彩了。谁不知道这剪彩的背后,有多少红包好拿”马万里又开起汪副市长的玩笑来。

    汪副市长不留神被马万里捉住短处,无奈的笑笑:“你以为我就想去拿,大家都这样做,你不去行吗与时俱进嘛。”

    马万里在电话那头黯然无话。

    “这样吧,万里,我留意一下这家公司,看看它的后台究竟是哪个市长,让老战友你这么操心。”汪副市长还是安慰了他一下。

    “那好,谢谢你了”那边已挂了电话。

    马万里得到了好友的答复,心里也轻松不少。对他来说,市长没有参与其事,他以后调查这事便减轻了很大的压力。

    城南拆迁工作,还在继续。

    属于此次拆迁范围内的农户,有三百多户先后和开发商签订了拆迁安置补偿协议。有的签了协议的农户,已经急急忙忙领了安置费到城里租房子去了;还有的农户在和开发商争执土地面积或是宅基地面积,暂时没有签协议,但他们最终还是决定要签的。

    只有村里的老人们不愿意走,有的老人看见儿孙那种迫不及待想离开土地的兴奋劲,就大骂他们“败家子”老人们不情愿搬走,或许是出于对这片土地的一种眷恋,它毕竟生养了自己一辈子,老人的思想也在土地里扎了根。而现在的年轻人,早已习惯了好逸恶劳的生活,整天不是闲逛就是打牌,已经忘记了老一辈人艰苦奋斗的精神。老人们就摇头叹息着这真是一辈不如一辈。

    城南土地开发办公室和房地产公司的办公室就设在引凤村,距离村办公室很近,是新修的一幢简易的工棚,由一些单砖堆砌而成,房顶用波斯瓦盖着,为免被大风吹走,上面还压了些砖头。

    中天房地产公司的办公室是以租赁形式从园区开发办公室那里借来的一间,这么一来,开发办的办公室就显得有些拥挤了。不过,室内倒是请人来装修了一下,表面看上去还过得去,特别是大厅处中间陈列的未来城南商业住宅区和工业园区的模拟建筑引人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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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凤村和其他几个村的村民三三两两在这里进进出出,已经有三百多户和开发商签订了拆迁安置补偿协议。这部分村民大都是村里的年轻人,像黑山村的小黑夫妇两个早就向往城里人的生活,才领到安置费之后,第二天两口子就急急忙忙赶到县城去租房子住去了;也有的本身就是单身汉,平时就过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日子,这下突然成了有钱人,早就领了钱胡乱花去;还有的游手好闲,好逸恶劳的,也是草草签了合同,领了那钱到各处麻将馆一坐,赌他个三五天不归。如是种种,不胜繁举。

    其实天下哪有掉下来的馅饼这类人的感觉如不及时行个乐,好似对不住爹娘给的这副臭皮囊似的,一边在赌场、歌厅出手阔绰,挥霍着自己最后的资本,一边唱着流行的歌谣“该出手时就出手”。“败家子”们根本没有意识到,他们没了土地,今后怎么为生

    更搞笑的是,垭口社的简三娃,瞒着他老婆悄悄领了这笔钱,先是到赌馆赌了三天三夜,输到本钱快光了之后,又跑到县城里逛了一天,买了三套高级西装,三条领带,五根皮带,三部手机,然后又用剩下的钱饱吃了一顿,夜里到歌舞厅找了个妞玩了一宿,终于把那钱用尽灰溜溜回家了。他老婆知道他把钱挥霍完了,气得不行,坚决要和他离婚。起诉到法院,法官就问他买这么多皮带手机干什么简二娃居然说:“这个嘛,证明我有钱了撒你看城里那些老板,哪个没有几个手机,我换着那手机自己打着玩,多潇洒。”法官哑然。

    村里还有些不愿签协议的人,这些人大都是村里人公认为是有头脑的。李国旺也没签合同。道理很简单,李国旺家户头上有两个人,孩子还没生下来,开发商就按现有的两个人计算,每个人农转非人头补偿费用是21800元,就是43600元,每个人头可以分得二十平方米的住房,这样下来,李国旺家就可以选一套四十平方米的房子。但是李国旺认为这还没完,他们家的孩子应该也有权利分得一份房屋面积的,于是他就到开发办公室找他们理论。

    开发办接待他的是个五十多岁的男子,样子看上去很精明。

    李国旺就问他:“同志,我想问你一下,孩子怎么就不能分一份面积呢”

    那人就说了:“孩子当然有权利分得面积啦,只不过面积要少些,只能分十个平方米。”

    “对了,你把户口薄给我看看,你孩子多大了”

    李国旺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说:“孩子还在他妈的肚子里哩,还没生下来。”又连忙补了一句:“不过就快了,还有二个月就出来了。”

    那人有些为难道:“哦,是这样啊。让我查看一下资料,看看你这种情况如何处理,你等等,啊。”

    说完就找出一些资料在桌子上翻阅,李国旺站在旁边感激的看着他,现在像他这样为人民服务的政府工作人员可不多了。

    那人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红头纸文件,指着上面的条款对李国旺说:“有了,你说的这种情况这上面说了,按规定是可以享受十个平方米的。你看”

    他就用钢笔在那文字下面划了条线,指给李国旺看。李国旺文化低,其实不识上面的字,但是依然装着看明白的样子。

    李国旺点着头说:“是这样啊,我就说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就分不到嘛。”

    李国旺解决了这样的大问题,心里有些高兴。但他想起自家三楼一底的房子如何补偿的问题,又犯起愁来。

    李国旺为修建这幢房子找信用社贷了十万的款,已经还了五万,还剩五万没还清。他找过开发商,开发商认为,李国旺家的房子修得太宽了,至多只能算150平米的宅基地,其他超出部分按照超面积补偿规定计算,结果一算下来,李国旺这幢价值二十万的农家乐房子,开发商最多还补偿他七万伍千元。这样的结果,李国旺当然不能接受。

    李国旺为修这幢房子,费尽了心血,光是找信用社贷款差点跑断了腿不说,款贷来了,他又亲自采购建房的水泥、沙石等材料,为节省钱,李国旺自己肩挑背磨,每块砖头和瓦缝里都浸透着他的汗水这么艰辛的劳动,如今却只是换来不相称的七点五万元价值,李国旺怎么甘心去签那个合同

    其他户的情况和李国旺家大致相同。

    这天,房地产公司来了三个人作李国旺的思想工作,两男一女。

    那女的先说话:“李老板,你看,你们这儿的村民大部分都签了拆迁协议,你也签了吧”

    李国旺干脆的回答她:“你们不把我的房子赔偿计算好,我就不签”

    女人继续问他:“那你说该怎样计算才好呢”

    李国旺理直气壮的说:“二十万二十万我就签”

    “旺哥,好样的”有人大声喝彩。

    李国旺院子里不知何时涌进来一些村民看热闹。女人一时拿不定主意,用眼看着一起来的瘦瘦的男子,似在征求他的意思。瘦男子是房地产公司的王副总,王副总是公司专门安排负责签合同的人,也就是那个金山角洗脚城的王老板。

    王总努了努嘴,示意这个价位不行。

    女人才为难的对李国旺说道:“大哥啊,你说的价格不行啊,和我们评估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吧”

    “不行我就不签”李国旺也很固执。

    女人无奈又把眼光转向王总那儿,看他如何办。

    王总见女人和李国旺磨了半天嘴皮子,仍不见效,心里早已无名火起,腾腾地走到李国旺面前,说道:“李国旺,我最后问你你是不是不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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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国旺不虚这个场合,迎头说道:“是,我就是不签”

    李国旺强硬的态度自然惹恼了王总,他老羞成怒,说道:“好你有种,咱们走着瞧”说完对两个工作人员说,“我们走”那两人灰溜溜的跟着王总走了。

    “喔”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村里传出李国旺不签合同以后,接着几天去房地产公司签协议的人都很少。这么一来,距离开工的日期越来越近,公司的贾总和王总都着急了。剩下的一百多户人家迟迟不签合同,始终不是办法。王总认为,这都是那个叫李国旺的钉子户在作怪,他决意要收拾一下李国旺,挫一挫那些不知好歹的村民锐气。

    李国旺却不知道危险渐渐逼近,他每日里还是张罗着农家乐的生意,闲暇之余陪着他的妻子,快要临盆的刘正红。他看着刘正红凸起的大肚子,就觉得浑身有劲,心情格外高兴,甚至对于拆迁中遇到的烦心事都没放在心上。

    他是个知足长乐的庄稼汉,老人们常说钱财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如果政府真要将他的房子强行拆了,他也就认了,就当作为国家作了贡献。

    他甚至想得更远,即便是没了眼前的房子,以后有的是时间和力气去挣钱,凭他的头脑和手艺,不会再过以前的穷日子了。他现在有了心爱的女人,还有一个即将出生的孩子,这是一个多么温馨的家庭他幸福的认为这一辈子应该知足了。

    农家乐事件

    黑夜里魔鬼在酝酿着罪恶,他们在黑夜里窃窃私语。

    这天,又是一个周末。

    白天,农家乐的生意出奇的好,来这里吃饭和住宿的人比往日要多出一倍多。李国旺和店里的人全都忙坏了,累得不行。

    李国旺以为这是因为这里快要拆迁了,城里人怕以后再也吃不到乡村美味,赶来再享受一下;就好像国家要修三峡水库,在大水淹没三峡风景之前,全国的人民去作最后的三峡游一样。李国旺在心里暗暗好笑,其实城里人何必如此,他的农家乐虽然暂时不能开了,但他已经筹划着在别的村开一家一模一样的农家乐来,到时候他们一样能享受到他的手艺。

    但李国旺没想到,今天来这儿品尝美味的不都是善者,他们都是王老板请来的打手,成心捣乱的。这伙人吃饱喝足以后,为首一个凶神恶煞的黑脸大汉大模大样站起来,撕了厚厚的一叠餐巾纸,满不在乎的揩着嘴角的油水,然后从衣兜里掏出一塑料包来,把里面的东西故意抖在刚才吃过的碗盘里。

    那都是些半死不活的蟑螂苍蝇,这些东西一得到自由就在碗里到处乱爬,让人恶心。一只蟑螂慌慌张张的准备爬到桌子下去,被黑脸大汉用筷子“啪”的一声固定在桌子上,不能动弹。

    在这儿吃饭的客人见势不对,跑的跑,溜的溜,剩下的全是黑脸大汉的人。

    早有服务员飞快的进去告诉李国旺。李国旺得知餐厅有人捣乱,就出来看,看见桌子上的苍蝇蟑螂,倒吸一口凉气,连忙问服务员,“怎么回事”服务员冲大汉努努嘴,委屈的说:“这些东西就是他刚才故意弄在上面的。”李国旺情知这些人来者不善,又不知道是在哪儿惹上的这些煞神。但他向来都是和气生财,不愿结下这梁子,只好陪着笑脸迎上去。

    “大哥,你消消气,兄弟我今天招待不周,你大人大量不要见怪。”

    黑脸大汉鄙夷的斜睨着眼看他,哼了两声。

    “你就是李国旺吧李老板好发财啊。”

    “是的,我就是李国旺,算不上啥老板,小本经营。”李国旺小心的回答他。

    黑脸大汉又哼了两声。

    “看不出来,你小子虾子拔河还挺谦虚牵须的,你各人说,我带兄弟们上你这儿吃饭,你菜里竟弄出这些脏东西来,你让我在兄弟们面前很没面子哦。嗯咳。”

    李国旺心里暗暗叫苦,只得继续陪着笑脸叫屈。

    “大哥,我这里向来都是弄得很干净的,你看”

    那大汉不待他说完,把那砍刀一样粗重的浓眉一竖,眼睛瞪得比铜铃牛眼还大。

    大汉大吼一声:“啥子呢老子还冤枉你不成啰”

    一只脚踏在那塑料凳上,凳子禁不住这样的重力,“喀嚓”一声竟断了,委屈的倒在地上。李国旺眼瞧着自家的凳子被人损坏了,心疼得要命,脸上却仍是堆着笑。

    他说:“哎,大哥,你看这样行不今天你和兄弟们的饭钱算是我的,就当是我向各位赔礼道歉了。”

    大汉见李国旺是个泥一样的人,说出这等话来,也算是过得去了,照黑道上的规矩,所谓杀人不过头点地,不必欺人太甚,讲究的就是“义”字当先。可是他今天受人之托,是不能够就此罢休的,他转了一下眼珠子,想出一个馊点子来。

    大汉说道:“这个嘛,我个人倒是无所谓,只是我这里的兄弟们吃了这饭菜很不舒服,你要赔点医药费,每人只赔1000元算了,你看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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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国旺见对方少说也有二十来人,这不就要赔去二万多吗心里咯噔了一下,思量着万万不能答应这要求。可是不答应,又如何收场这人的脑筋转不过来,就像是傻了一样呆呆的立在当地,看着那大汉。大汉见他半天不吭声,又被他瞧得发毛,一时火起,大声地说:“龟儿子的,要不要得你说句话撒”

    李国旺如梦中惊醒,本能的摇摇头。

    “两万,不可能。”

    那大汉其实哪里就要他答应,等的就是这句话,就冷笑了两声,拿出手机打电话。

    “喂,防疫站吗,这边已经搞定,你们快点来。”

    不到五分钟,一群穿着卫生防疫监察制服的人就来了。这些人来了后就到房间各处搜查,除了大汉桌上的苍蝇蟑螂外,在厨房里还找到了两只死老鼠。卫生防疫监察队的人找到了农家乐卫生条件不符合标准的证据,一些人便把墙上的卫生许可证和工商许可证摘下来,准备带走。

    李国旺在一旁一直冷冷的看着这些人的行为,一看要摘那牌子,那可是他的命根子,忍不住就急了起来,冲上前去把两个牌子抢过来抱在怀里,不让他们拿走。一个领头模样的人过来,告诉李国旺把牌子交出来,李国旺不听,死死的将那牌子抱得更紧,那人就使劲来拖,不曾想李国旺力大,将那人轻轻一带就滑倒在地。那人摔倒后恼羞成怒,立即命令手下将李国旺抓起来,说他抗拒行政执法,殴打执法人员。监察队的人就涌上去按住李国旺一阵拳打脚踢,打完之后又把他送到来凤镇派出所拘留起来。

    一旁的人连忙上去告诉李国旺的老婆刘正红,等刘正红下得楼来,人早已走光了。

    风波又起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年底。

    张渝任职民二庭副庭长也近半年了。他和杨兴万之间的关系虽较前段时间有所好转,但是张渝内心里知道,杨兴万并不是心甘情愿服从自己的管理,只不过碍于张副院长的面子,不得不和自己搞好关系。

    除了杨兴万以外,庭里还有个人不好管理,这人也是有后台关系的,就是米副院长的小舅子麦家庆,这人比杨兴万更伤张渝的脑筋。麦家庆不但挑起张渝和杨兴万的不和,还经常挑起其他同志的不和,庭里的小张就是受害者之一。小张自己也是个快嘴人,忍不住要说些院里的新闻给大家听,但他和麦家庆相比,简直如小巫见大巫。

    小张有一天上午和麦家庆闲谈,无意中说到自己组办的一件案子,小张就说:“我们组前天审的xx厂和xx建筑公司的工程欠款纠纷,我觉得法院在确定他们的工程欠款之前,应当首先审查一下它们之间工程合同,看看合同本身是否合法。你说是不是”麦家庆根本不大懂,但他装懂还是会的,他点点头说:“是啊,你说得很对”小张接着说:“我不知道我们组的万组长在这个问题上是怎么考虑的,他却认为不必审查合同本身,就审事实就行了。这怎么行呢法人之间的合同关系,不审清合同审什么我觉得他这种审判思路不对头,这样判的话可能是个错案。我看他是不是应该去学习一下哟。”

    万先华是小张他们合议庭小组的审判长,是个老同志了,业务水平是要差点。小张这话本来是忍不住发表一下自己的观点,发点牢马蚤,没想到进了麦家庆的耳朵就惹出祸事来了。

    下午万先华就知道了小张上午说他的事,很生气。万先华是老法院,资格在那儿摆起的,他认为小张没有资格批评他的业务水平,他在办公室郑重地找到小张评理。

    万先华质问道:“小张,你上午和麦家庆说我要去学习的话,你什么意思呢”

    小张就慌了,没想到上午无心的话这么快就遭报应了,连忙站起身来给万先华作解释。

    “万老师,我不是那个意思呀,那是我和麦家庆随口说着玩的。您是我们院里的元老了,我哪有权力安排您去学习嘛”

    “哼,岂有此理这话有随口乱说的吗我看你呀,早就不想在我这个组呆了。”万先华也趁机想把小张踢出他的组。

    “万老师,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小张又说了一些好话,请求万老师原谅他。万先华仍不解气,跑到张副院长那儿告了小张一状,坚决要求将小张调整出他的组,否则他就不当这个审判长了。张副院长只得先把万先华安慰了一通。

    “好了,我知道了。你也是老同志了,大量一些嘛,不要和年轻人赌气,身体重要啊。”

    “不我就是请求院领导把他调整出去,不然我在那个组没法干了。”

    万先华固执得很,坚持要求调整小张出去。张副院长无奈只得把小张和张渝找了去,狠狠的批评了小张。

    “小张啊,你叫我怎么说你才好呢。你怎么那么不经事呢人家万先华那是老同志了,连我们这些当领导的都得尊重人家三分。你说你这个年轻同志,却不尊重人家老同志,你这分明是在庭里闹不团结嘛。”

    停了一下接着又说:“万先华坚持要把你调整出去,你自己说,你这个样子其他哪个组敢要你没大没小的。”

    小张低着头不说话,一脸的悔意。

    张渝待张副院长气消了些才说:“嗨,张院长,我说这事呀,真要怪的话,还得怪那个麦家庆多嘴。小张口风不紧,和他说了案子上的事,本来哪儿说哪儿丢,也不会闹出这些事情来。结果那麦家庆把小张的话传给万先华了,还不知道他添油加醋说了些什么,终于把个屁大的事弄得天翻地覆的。当然话又说回来,小张有些话本身也不该说,特别是不该对麦家庆说。”

    “哦原来是这样啊。”

    张副院长也是知道麦家庆的恶行的,本来调麦家庆到民二庭来他心里就不大舒服,但那是朱院长拍的板,他当时只好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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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这麦家庆来民二庭以后,仍旧不安分,搞出这些事来,他决心以后要找机会将麦家庆弄出去,不管他走哪个庭室,只要不在民二庭就行。当然他这心思,只是藏在心里,张渝他们并不知道。

    但眼前的事情得先解决,万先华毕竟是老同志,这事不闹已经闹出来了,对万先华还是应该有个交待的。

    张副院长想了想,就对张渝说:“这样吧,老同志的情绪我们还是要考虑照顾一下。我看把小张和另一个组的人对调一下,你看怎样”

    领导都已经发话作了安排,张渝虽然觉得这样做,委屈小张了点,那也是没法子的事,再说这事小张也有不对的地方,这样处理对小张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教训,就说:“那就这样吧。”

    小张和同组的万先华之间的矛盾才算了事。从此,张渝对麦家庆的印象就更差了。

    张渝回到庭长办公室坐下不久,内勤肖琴进来了,肖琴也是全院公认的美女之一。

    “张庭长,院办刚才通知各庭室写好工作总结,最迟十二月三十日前交上去。”

    张渝问她:“以前这事谁在做”

    肖琴不好意思的说:“这项工作一直都是全庭长在做,他不让我写。要不今年我来写,你作最后的修改”

    “不,还是我自己来吧。”张渝怕她产生误解,忙把活揽了过来。肖琴只好失望的走了。

    张渝初上任,只好自己来完成这件差事。张渝也想过把这样的文字工作交给杨兴万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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