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简言之就是我(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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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若言继续阴沉着脸,说:没有熟人我们生意还不做了?本就是个马上要签的合同......

    那不是还没签吗?潘雅丽突然收起了笑脸,眼神骤然变得又凶又狠,蒋若言没想到她那双媚眼里还能发射出这样的眼神。只要那个红章还没盖上,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有时候章都盖了,客户还反悔呢,还被竞争对手撬单子呢!你见过吗?

    蒋若言说不出话来,她确实没见过或者说她确实太嫩了,对方果真像对付孩童一样随心所欲地切换着恩威。她终于明白,公司里那同事们、高管们的热情和奉承其实都不是给她蒋若言的,而是给她那个高高在上的父亲的。她怎么可能会连这个都不明白?只不过时间久了,巴结多了,让她都快忘了,忘了自己是个才走出象牙塔没多久,对险恶社会和复杂人心一无所知的黄毛小丫头,这才让所有人看杂耍一样看她好好演了一把什么叫狐假虎威。

    她呼啦一下站起来,可是她并不知道自己站起来要做什么。潘雅丽这时憋不住似的笑了,看把你严肃的!雅丽姐跟你逗着玩儿呢。蒋若言并不打算接她这个橄榄枝,因为只要她一接,以后在这个女人面前自己就永远是一个可以被任意颠过来倒过去的小屁孩,永远也抬不起头来了。她瞪起眼睛,感觉到额头上的血管跳得兵荒马乱。她说:陈霄霆不是我男朋友,你要敢出去乱说别怪我不客气!潘雅丽那几乎是愉快的如同银铃般的笑声马上撵着她的后背跟出了办公室:你放心,雅丽姐替你保密,啊!不会告诉你爸的,啊!

    已经过了快一个小时了,蒋若言找了个没人的接待室一边哭一边痛斥潘雅丽的恶行,把刚刚被憋住的蛮力全都用在了更野的脏话里。陈霄霆陪在一旁,毫无必要地将她面前的纸巾一张张抽出来再一张张递到她手上。他陪她一起骂,她骂一句他就说对,然后跟上一句更狠的。可是陈霄霆现在对潘雅丽却一点儿也恨不起来了。他一边骂一边愉快地想,蒋若言这点儿眼泪说到底还是为自己流的呢,就冲这一点潘雅丽也该是功臣,就算把那个项目送给她也不算吃亏。

    第二天一上班,蒋若言就听见六组的办公室里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声。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问了一圈才打听清楚,据说潘雅丽早上刚在椅子上坐稳,一打开抽屉,就发现一抽屉鲜血淋漓的死老鼠,足足有十几只。蒋若言听说以后心里暗爽,不敢相信世上真有心想事成这回事。不过没开心多久,她开始同情这个女人。十几只死老鼠,光想到那个场面她就已经汗毛倒竖了,她确信如果是自己亲眼看见,恐怕连那声尖叫都未必发得出来。就算那个女人再该死她也毕竟是个女人,用这种手段对付女人还是太歹毒了些。不过蒋若言马上告诉自己要停止圣母心泛滥,潘雅丽早就嚣张跋扈得没了王法,平日干了多少仗势欺人的事,被欺负过的人没有不恨她恨得牙根痒痒的,现在吓唬吓唬她,灭灭她的气焰也好,所幸是恶作剧并没出什么大事。

    下午,蒋若言被她爸叫去了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是哭着出来的。陈霄霆过去问怎么回事,蒋若言把眼泪豪迈地一抹,用眼神示意他借一步说话。两人找了一间闲置的会议室,鬼鬼祟祟地溜进去。蒋若言说:潘雅丽去告状了,说死老鼠是我放的。她的级别见不到我爸,去找的一个董事告的状。

    你怎么说的?

    我能怎么说?人家一口咬定就是我,认栽呗。她发狠地冷笑一声,不过现在我倒是真想去放几只,这次往她包里放,或者放她衣服里!

    那你爸说什么?

    骂我呗。给老头儿气坏了。

    陈霄霆困惑地看着她,蒋若言脸上眼泪还没干,神色却是得意的。你被冤枉了还这么开心?

    再怎么说人家也是帮我报仇。她突然把头扭过来,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的眼睛,不过下次可别这么傻了啊。

    陈霄霆触电似的一愣,眼神立刻躲开,啥意思啊你?

    嘁,还装呢?蒋若言站起身来,绕到他身后把手放在他肩膀上用力一捺,傻事干一次就行了,我爸已经骂完我了,这事就到此为止。别傻呵呵地又去自首,自首我就白挨骂了。

    陈霄霆还是决定去看看,这件事可大可小,就看当事人闹得厉不厉害。不过根据他的估计,潘雅丽不会大闹,就算她再占着理,铁了心要把天捅个窟窿,可面对老板的女儿她又能怎么样呢?他已经成功地向蒋若言证明了自己的忠心那十几只死老鼠,潘雅丽的魂飞魄散多么壮丽的忠心,而这忠心如果由自己来吆喝,那将会一文不值。蒋若言果然没有让他失望,她用替他抗雷的方式承认并奖励了这份忠心。他恨不恨潘雅丽根本就不重要,至于她抢走的那个项目,比起这份承认和奖励算得了什么?现在他要去看看情况,因为他还想再走一步险棋,他打算在没有任何屏障和保护的情况下,替她把雷扛回来。连陈霄霆自己都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过于危险的一招棋,可是这招险棋的收益也实在过于诱人,因为它将大大加速他在蒋若言心里取代覃嘉穆的进程。

    这样在心里权衡的时候,他走到了总裁办所在的楼层。他在一个会议室的门外听见了蒋势坤苍老的声音。他说:言言这孩子现在是彻底被我惯坏了。

    你先消消气另一个同样苍老的声音说,陈霄霆听着像是销售总监黄总的声音,血压本来就高,至于为这么点小事气成这个样子?

    还小事呢!蒋势坤咳了两声,老金说那个潘雅丽在他办公室里要死要活。老金半开玩笑过来告诉我的,这是什么意思?好像我故意纵容闺女在公司里横行霸道似的。

    他倒是有脸来找你。那女人我知道,这两年她仗着个老金护着,在公司明里暗里没少做小动作。

    蒋势坤啧了一声:那打狗也得看主人呐。因为这么点小事跟老金起摩擦不值当,现在还没到收拾他们的时候呢。

    黄总答应着,边说:不过你今天把言言骂得太狠了。言言我看着长大的,什么时候被这么教训过,过了啊。

    蒋势坤的语气变得烦躁起来:我气得不止是这件事。她那个同学不是来了吗,俩人天天见面,这次言言为什么跟潘雅丽起冲突,就是为那小子出头去了!现在那帮管培生们都在传......

    啊黄总一副恍然大悟的口吻,合着你是怕闺女落人手里头?那小陈我看也不错,年轻人的事你管那么多呢。

    哟,你来深明大义来了。蒋势坤苍老的声音里有了笑意,你说这么好听不还是把自己闺女嫁给银行行长的儿子了?

    嘿,你个老蒋......

    ......

    陈霄霆没有继续往下听,他打消了要去走那步险棋的念头,相反,他必须保密。这段对话让他再一次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在蒋势坤眼里,他现在不再是他女儿的同学了,而是一个有可能随时把他女儿甚至是家产抢走的穷小子。他必须小心翼翼不能犯错,并且得想办法尽快解除蒋势坤对自己的猜疑。

    晚上的时候,那几个平时喜欢在一起嚼舌头的管培生同时收到了陈霄霆的消息,约他们下班后在离公司不远的一个公园里见面,说有事情要聊聊。

    连续几天的阴雨过后,天终于晴了。陈霄霆注视着头顶那轮皓月,感觉伸出手就能碰到它。他心想,如果现在是白天,那一定是难得的碧空如洗的画面。他在月光下扭了扭头,活动了一下手指和腕部的关节,骨骼之间发出的闷响让他联想到老家冬天的枯树枝被折断的声音。

    他不断告诉自己下手得有数,让他们以后不再乱说话就行了,千万别把事情闹大。一刻钟之后,他们来了。

    [锁]

    [锁]

    08. 如梦令

    当覃嘉穆在line drawing喧闹的夜场里忙进忙出的时候,严东勰正在他十几平米的房间里想方设法地强迫自己入睡。他烦躁地翻了个身,第五次把手机屏幕戳亮,眼睁睁地看着电子时钟:左边的数字挑衅似的从01变成了02。

    一阵吱呀声就是在这个时候传来的,像是有人在反复开阖一扇很有年头的木门。这声音其实不大,可却恰到好处地钻进他的耳朵,有节奏地搅扰着本就混乱的睡眠。

    吱呀吱呀

    住在主卧的那对新婚夫妻也是真不容易,东勰悲天悯人地想,自从他和嘉穆住进来以后,人家合法夫妻被逼得偷情似的半夜爬起来悄悄办事。

    吱呀吱呀

    东勰徒劳地把头蒙在被子里,那声响在经历一番高频的加速后终于停了下来,他发现自己竟然为了这阵与他毫不相干的响动而满头大汗。他从被子里钻出来,再一次点亮手机,从appstore里重新搜索到到了索多玛。这个软件危险又充满诱惑,总是挑起理智和欲望的对抗,因此它像住旅馆一样在东勰的手机上被装装卸卸了无数次。东勰盯着app的安装进度,用一双泛着兽光的红眼睛此时就是理智落败的时刻,欲望一旦被唤醒,那种力量便是摧枯拉朽的。

    在等待开屏页消失的几秒钟里,东勰朝着正对床头的穿衣镜里看了一眼,屏幕发出的红光此刻映出一张无可救药的脸。软件里积攒了许久的未读消息铺天盖地而来,他手指往上一划,一条都没有点开。他查看了自己的相册,里面的照片还是大学时在健身房拍的,那时为了让身材看起来更加好看,常常需要反复调整光线和角度。这些曾给他带来无数关注和点赞的照片,现在看来竟像是广告,传递某种出待价而沽的暗示信息。

    虽然是凌晨2点钟,但是活跃在软件上的人不比平时少。黑夜变成一种巨大的怂恿,所有平日里蛰伏在楚楚衣冠下的本能都开始活动。东勰看到同一个id在访问了自己主页两三次之后,终于发来了你好。

    这是一个很有趣的过程,在软件上所有的目的都是由你好来开始,然后以互换照片切入正题。一旦双方对眼,就会迅速进入到经典的o2o模式,整个过程简单直接,从不拖泥带水。没看对眼也没关系,因为在这里谁也不会是谁唯一的选择,在海量数据的加持下,谁的聊天列表里还不躺着十几二十个目标对象?科技改变生活,科技终于把人类□□的效率提高到了动物的水平。

    两条语音这时安静地浮了出来,他没想到这个男孩子居然会有这么好听的声音或者说,无论此时对方发出什么声音都能让他的身体烧起来,烧成一颗一触即发的□□。

    严东勰从被窝里爬起来的时候看了一眼手机,差5分钟3点,就算用半个小时往返、半个小时办事,结束之后天也快要亮了。他的脑袋里此时没有多余的带宽去思考放弃一晚上睡眠对于明天高强度的工作有何影响,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刚刚那番精彩的述职报告上。他利落地穿好衣服,费力地拉上了牛仔裤的裤门。穿过客厅的时候,他发现覃嘉穆的房门大开着,月光慷慨地从卧室一路铺开,装饰了半个客厅。

    约定的地点就在徐家汇的街心公园,主意也是对方出的,因为两个人谁家里都不太方便。街心公园离东勰住的小区其实不远,他故意让自己一步一步走过去,走得平静从容,不至于看起来像个饿急了眼猛然嗅到肉腥味儿的野狼,可是脚上虽然慢,心脏却在替他狂奔。凌晨三点钟,即便繁华如上海的徐家汇也是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可他还是决定藏进公园里远离街道的一处角落。他喘了几口气,定了定神,然后掏出手机。红色的开屏页面比往常要慢很多,网络的延迟也让他心生烦躁。可就在进入软件的一瞬间,他傻眼了。对方五分钟前发来了离线消息:不好意思,刚刚一时没忍住,晚安。

    东勰错愕地盯着屏幕,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对方究竟没忍住什么。夜晚的冷风让他清醒,没有什么能比猛然从堕落中清醒更让人沮丧的了,因为你会在清醒的一瞬间被迫直面自己的低级和下作。那些平日在人前粉饰的体面会在这一瞬间让你产生巨大的失调,你会因此而感到恶心、愤怒,可是却无能为力。东勰没有回消息,而是直接卸掉了软件,恶心和愤怒也都是他自己的事,与别人无关。

    line drawings在衡山路上是一家比较特别的酒吧,特别之处在于那种与周围极其不协调的安静。这条在全国都排得上号的商业街,打车连起步价都用不完就能从头跑到尾,可却至少开着百十来家酒吧,line drawings门面不大,装饰素朴,娇花照水地位列其中。

    推开玻璃门,意乱情迷的氛围一瞬间就漫上来了。凌晨的上海,整个城市都在梦里,唯独这儿是微醺的。东勰从街心公园出来就直接来了这里,他想反正天也快亮了,回去睡觉也睡不着,索性来嘉穆工作的酒吧坐坐。他找到一个角落坐下,随意地打量着店里的装饰。系着棕色围裙的服务生见到有客人进来,立刻上前招呼。可是等他看清客人的脸之后,先是一愣,然后笑了。

    你怎么来了?

    东勰把嘉穆上上下下看了一遍,黑衬衫,牛仔裤,一条深棕色的围裙系在身上,袖子被规规矩矩地绾起来,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臂,手上那个用来充当酒水单的ipad坐实了他服务生的身份。东勰笑说:不是见习调酒师吗?怎么当起服务员来了?

    学徒嘛,不都是从打杂干起?嘉穆的表情理所应当,你不在家睡觉,过来干嘛?

    睡不着啊。东勰勾勾手指示意嘉穆附耳过来,然后把隔壁的吱呀事件添油加醋地讲给他听。嘉穆被逗得直乐,他喜欢听东勰讲话,一件很平常的事情总能被他说得很有意思。

    隔壁桌的客人这时起身要走,嘉穆连忙过去收拾。先不跟你说了,我要忙了。你先坐,一会儿我请你喝酒。

    过了一会儿,嘉穆果然送上来一杯特基拉日出,我自己调的,你喝喝看。

    东勰道了谢,啜了一小口,龙舌兰加得太多,呛出他一阵剧烈的咳嗽。他边咳边夸张地抢白说调得好,比老师傅还调得好,酒跟不要钱似的。覃嘉穆好脾气地笑笑,告诉他不够还有。

    临近破晓的时候,东勰和嘉穆从酒吧里出来,天空像一块巨大的发光背板,从边缘开始渐渐亮了起来。徐家汇是上海的老城区,繁华和市井在这里相处得无比融洽,往往一条充满摩登气息的现代商业街的隔壁就舒舒服服地躺着一个个充满烟火气的早餐铺子。东勰带着嘉穆左拐右拐,找到了一个家卖豆浆油条的摊子。来上海这么久,东勰仍然不习惯上海口味,他庆幸这家摊子不是清一色的小笼包。可是嘉穆却很能入乡随俗,吃油条要蘸着酱油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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