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以南(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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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时望月殿前的东西可以堆满整个台阶,隔一段时间之后才被人清理干净。

    后来只要温廖放下东西,不出半炷香,白玉阶便会变得干干净净。

    直到某一天,殷别突然听到殿前传来啾的一声。

    他长睫微动,听着那小东西扇动着翅膀笨拙地在台阶上行走。

    片刻之后,望月殿的大门被人拉开。

    殷别微微垂眸,看着那只出生不久的幼鸟。

    小鸟见了他,歪着头啾了一声,随即懵懵懂懂的扑腾着翅膀想要飞到他肩头,却在半途坠落,掉到殷别的手心之中。

    殷别在小鸟的脚上看到了一根布条。

    闻了知每次送东西过来好像都会附上这么一张布条。

    有时候写的是问安,有时候又是汇报她修炼的进度,甚至还会抱怨自己今天在食舍吃到不好吃的饭菜。

    又或者看到哪个新来的弟子被人欺负,她路见不平出手相助却没能打过对方,于是生气地说自己要努力修炼,之后见到他们一次打趴他们一次。

    总之都是些孩子气的话。

    他从不做回应。

    然而这一次殷别神情一晃,眸光微凝。

    这是我救下的小鸟,送给剑君,剑君一定能照顾好它的。

    片刻之后,殷别面色微变。

    那是多久以前?

    一只鸟断翅落在了她檐下,痛得发出嘶哑的鸣叫。

    她将小鸟交给他的时候,似乎也是这么说的,你最是心细,一定能照顾好它。

    殷别回过神来,盯住掌心幼鸟。

    幼鸟不知畏惧,啾啾叫着蹭他手心,翅膀上的黄色绒毛随风抖动。

    和记忆里的那一只,如此相似。

    第12章 端倪 马甲摇摇欲坠

    幼鸟刚开始好奇地在殷别手里蹭来蹭去,然而它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危险,很快便缩成了一团,瑟瑟发抖。

    殷别死死盯着这只幼鸟,黑沉的眸底波涛汹涌。

    砰

    大殿角落堆着的两只箱子猛然被人掀开。

    殷别的目光沉沉扫过去。

    闻了知当初将这些小玩意儿送他的时候,他没有细看,一股脑的全收到了箱子中。

    如今仔细看去,殷别心口一沉,冰冻许久的血液似乎开始缓缓流动,一种难言的滋味也从肺腑深处燃烧起来,渐渐灼得他双眼通红。

    殷别跌坐在地上,他指尖轻颤,将箱子中的东西拿了出来。

    平日里他不会特意去收拾整理,如今东西缠作一团,玉骨梳上缠着浅青色剑穗,枯萎的桃花枝裹着引风铃

    整整九十九件东西,没有一件是他厌恶或不喜的。

    殷别是一个极为挑剔的人。

    梳子从不用木质,剑穗从不用深色

    若说几件如此或许还是巧合,那这九十九件又如何解释?

    他亲自去过闻了知的家乡,也曾亲自入梦探寻过她的记忆。

    那些不该有的念头原本已经被彻底打消。

    而现在那些疯狂的念头又如春风下的野草般蔓延起来。

    世间不是没有相似之人,只是如今种种

    闻了知真的会是她吗?

    花曳池。

    一道小小的身影被重重蓝色冰棱困在其中。

    今日的阵法并不好对付,眼见马上就快要接近阵眼,温廖左手捏诀劈开最后一道阻碍住她的冰棱,右手执鞭缠住一根冰柱,飞身而上!

    却不知被哪里来的碎冰击中腹部,温廖闷哼一声,正要冲入阵眼,却被人揽住肩头。

    她轻飘飘落了地,仰头对上一双黢黑的眼。

    剑君?温廖注意到自己被殷别抱在怀中,微微一犟便想跳下去。

    你受伤了。他淡淡说了一句。

    在花曳池修炼,受伤乃是家常便饭,这是第一次,大徒弟主动关心起了她。

    温廖不敢再动。

    温廖这具身体其实已经十一岁,此前只是因为比同龄人发育得迟缓一些,看起来小上一两岁。

    筑基之后,她日日夜夜勤加修炼,再加上灵丹灵食的滋养,猛然长高了一大截。

    再被殷别这么抱在怀里,温廖有些不自在。

    幸好两人还未到移星峰,伤口便已经在他灵力的帮助下迅速凝结。

    刚到望月殿门口,温廖便轻巧地推开殷别跳了下来。

    不知为何,她敏锐地察觉到殷别不太对劲。

    剑君今日怎么有空去花曳池?

    殷别脸上并未露出异色,今日正好兴起,去看看你修炼得怎么样。

    温廖:多谢剑君关心,前几日我突破了筑基六层,如今正在向着第七层迈进。

    殷别淡淡嗯了一声,随即说,许久未吃你做的东西,今日有空,便给我简单做一点吧。

    温廖眼皮一跳,事出反常必有妖。

    但她恭恭敬敬应了下来,是,剑君。

    温廖中规中矩给殷别做了一碗面。

    面上卧着一个炸得金黄的蛋,白烟袅袅间,香气扑鼻。

    她将面放下,便要退出望月殿。

    不料殷别突然说,一起吃吧。

    温廖脚下一打滑,差点原地摔跤。

    殷别察觉到她的异常,止住唇边淡淡笑意说,再去拿一只碗来。

    温廖心脏狂跳,这才意识到自己会错了意。

    温廖啊,温廖你是怎么想的?怎么可能跟大徒弟你吃一口我吃一口?

    温廖拿了一只最小的碗,又从那碗做给殷别的面中分了一点点过来,自觉的端着碗站起来。

    殷别这回终于看了她一眼,坐过来吧。

    他将自己碗里的煎蛋夹到温廖碗里,慢条斯理吃了起来。

    这顿饭自然是吃得食不知味。

    跟大徒弟相处了这么久,温廖才知道自己之前根本没有看透过他。

    如今他表现得那么反常,温廖心中其实有些不安。

    加之她刚刚在灶房偷偷点开系统面板看了一眼,殷别的好感度居然在猛涨。

    温廖仔细回溯了几日以来自己的所作所为,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不一样的地方。

    除了今天早上送给他的那只鸟。

    难道大徒弟很喜欢小动物?

    要是这样的话,下一次他要不要再试着给他送一只兔子?或者一只小狗?

    温廖正思索着,对面突然传来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你送给我的小鸟,我很喜欢。

    因着刚吃完面,殷别的唇带着一点红,再配着微微上翘的唇角,整个人便如阳春三月和煦的暖阳,那荒寒料峭的孤寂感荡然无存。

    温廖不由得看愣了。

    大徒弟上一次这么笑是什么时候?

    他唇角的笑意逐渐荡漾到眼底,殷别柔声说,我定会好好照顾它的,不负你的期望。

    温廖记忆深处的琴弦却猛然被人拨动,她突然想起了什么。

    那似乎是一个遥远的春日,还是沉烟真君的她将落到檐下的鸟送给他,你最是心细,一定能照顾好它。

    那时的他是怎么回答的

    我定会好好照顾它的,不负师尊的期望。

    彼时马尾高束的少年郎同眼前清隽沉稳的青年渐渐重合到一起。

    温廖脑子里一片嗡鸣。

    他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殷别注意到她表情微变,哪里会放过蛛丝马迹,他看似轻描淡写问道,怎么了?

    温廖背脊上尽是冷汗。

    绝不能让他知道自己就是沉烟真君,他的那个恶毒师尊!

    她藏在衣袖下的手指在轻轻颤抖,该怎么把眼前圆过去?

    见温廖不说话,殷别的瞳孔轻轻颤抖,眸底风雪肆虐。

    他垂下长睫,掩住眸底情绪,为她悠悠斟了一杯茶。

    水气飘渺间,殷别开口,我去过你的家乡。

    他将茶水推到她面前,闻氏有女,能做异梦。梦境中你会拜入清遥宗,被惊崖剑君收为弟子,此后名扬天下。

    你第一次做这个梦,是在六岁。

    他端起杯子,浅酌一口茶,你叔父一家是好人,并不认为你痴人做梦,反而让你勤加修炼,又一路护送你到清遥宗。

    在你九岁那一年,你成功通过了弟子试炼,拜入清遥宗。

    殷别的嗓音便如玉珠滚盘,清泠泠将往事道来。

    此后的事情,便按照你的梦境发展。

    你遇见了我,叫了我师尊但在此之前,你我素未谋面,若说缘分,便是梦里那句收徒的誓言。

    温廖突然明白了。

    闻了知的身世,是温廖在初遇殷别那一日,兑换特别道具吩咐系统去修改完善的。

    那日一切发生得太过仓促,她只来得及随机应变,尽可能的去完善闻了知的身份。

    但她忽略了一点。

    毕竟是朝夕相处过十年的人,再怎么刻意去装作陌生人,也没办法面面俱到。

    若只是做了一个预知梦,又怎么去解释不经意间暴露出来的对他的熟悉和了解?

    温廖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突然想起了一件东西。

    那是一本手札。

    一本属于温廖自己的手札。

    系统!她在心里疯狂呼唤。

    【系统已上线】

    帮我兑换一个珍贵道具!

    【是否清空当前所有好感度兑换一个珍贵道具?】

    温廖心肝都在颤抖,她一咬牙,换!

    殷别不知何时站起身来,将搁置在大殿一角的鸟笼提了过来,小鸟啾啾叫着,从笼子缝隙中亲密地蹭着他的手指。

    一人一鸟逐渐靠近。

    殷别笑着说,了知,它和原来那只像不像?

    第13章 伤怀 人生聚散如浮萍,相依相伴亦虚幻

    温廖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声音颤抖,剑君,了知知错。

    不等他说话,温廖便哭着说,我不会做什么预知梦,是我一时糊涂,撒了谎话来欺骗剑君

    这些东西是我在一本手札上看见的!

    殷别神情一滞。

    温廖却哭着一路爬到他面前,从自己的脖子里扯出一条细细的链子。

    温廖这回是真哭。

    她不忍回想系统面板好感度上那个大大的100。

    一夜回到解放前,白白辛苦了两年。

    于是殷别便看到眼前的少女抬起头来,哭得肝肠寸断,剑君,这是沉烟真君的手札。

    链子上的坠子是一个小小的芥子空间,被从温廖脖颈上解下来的时候,一本泛黄的手札掉了出来。

    殷别瞳孔一缩。

    下一秒,那本手札落入了殷别手中。

    殷别指尖颤抖,它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是我叔父从焚天城带回来的,他本以为是什么功法秘籍,却怎么也打不开

    然而在我拿到这本书的时候,它自动打开了。

    这里面,写了很多关于剑君的事情

    殷别捏着手扎的指尖一片苍白。

    那点苍白很快蔓延到他的脸上,衬得他灼红的眼尾似被鲜血浸透。

    肺部的空气被一点点挤压出去,殷别有那么一瞬间甚至不能呼吸。

    师尊,你在做什么呀?年幼的黎璃翘着两只小辫子问温廖。

    温廖暂时放下手中的笔,写手札。

    我能看看吗?黎璃小心翼翼问。

    一旁的他也抬起头,好奇地看向这本她时常提笔在上面涂涂写写的手札。

    温廖笑道,这是师尊的秘密,只有我能看。

    时归雨插嘴,师尊每次都把这手札随随便便扔下,既然是秘密,就不怕被别人看见?

    温廖笑得神秘兮兮,这手札叫做面容识别,只有我能打开。

    什么是面容识别呀?

    就是它只认师尊的脸

    温廖只见到一道白影掠来,随即她的喉咙被人掐住。

    温廖瞳孔放大,倒映出殷别疯狂的神色。

    你骗我。

    修真界第一剑修,却连剑都忘了使。

    他用最原始的手段扼住她的喉咙,一遍遍说,你骗我。

    温廖呛红了脸,努力让自己面向那本手札。

    下一瞬,手札突然打开。

    为首那行字潦草不羁,我今日收了第一个徒儿,他叫殷别,是个好名字。

    殷别在看到那行字的瞬间,猛然松开手。

    温廖跌落到地上。

    温廖匍匐在地上猛烈地咳嗽起来。

    她一边在心里骂着自己的大徒弟下手不知轻重,一边骂着系统不做人。

    这手扎本来就是她的东西,只是当时随着沉烟真君一同陨落在大战中了。

    温廖的这本手札,本就是为了完成沉烟真君的任务而记录的。

    里面多的是与三个徒弟相关之事。

    闻了知看过这本手札之后,对他们三个如此了解,自然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常人目力不比修士,这么一本薄薄的手札,殷别应当是很快就能看完的。

    然而温廖匍匐在地上半晌,对方却依然没有动静。

    她后怕地抚着自己的脖颈,偷偷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他的指尖停留在最后一页,整个人一动不动,像是一座雕像。

    但仔细看去的话,才会发现他的睫毛在微微颤抖。

    温廖有些许忐忑。

    这本手札大概是除了系统给她安排的任务之外,唯一一个记录她真实想法的载体。

    里面有对徒弟们的批评,自然也有褒扬。

    原本殷别看完之后,应该会对自己的恶毒师尊有所改观。

    只是她清楚的记得那本手札上的最后一页写的是什么。

    那时她预感到自己的任务就快要完成,很快就要死遁离去。

    于是抱着与三个徒弟告别的心思提笔写下了这么一段话:

    教养三位徒弟数年,从初时喜悦,到渐生厌感。

    渐渐明白人生聚散如浮萍,相依相伴亦虚幻。

    大道归途,终究是一个人。

    手札戛然而止。

    温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会先一步离开,既然如此,断了他们的念想,对两边或许都更好。

    她在手扎的最终写下如此凉薄的话,便是宁愿三位徒弟憎恨她,也不要挂念她。

    只是温廖没想到,系统最后不允许她将这本手札留下,于是这段话也随她一同灰飞烟灭,被掩埋百年。

    如今这些话真的被徒弟看到温廖却觉得有些许不忍。

    她试探着唤了一句,剑君?

    像是过了百年之久。

    出去。突然传来一道极轻的声音。

    殷别的嗓音很平淡,甚至一点冷意都不掺。

    但温廖知道现在不是跟大徒弟交流的时机,他需要时间来平复。

    于是她起身,默默退到殿外。

    月色霜寒,温廖的影子从殷别脚下慢慢滑落到殿外。。

    在关上殿门的那一瞬,温廖晃眼间似乎看到那总是挺拔如松柏的大徒弟背脊有一瞬的佝偻。

    ***

    从春花谢尽,再到银装素裹,自从那日之后,温廖再也没见过殷别。

    望月殿被设下重重结界,无人能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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