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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谈到这里,忽有人在外禀报说潘贤妃前来入省问安,婴茀遂未再说下去。韦太后也就让她先回去,待潘贤妃入省过后,再闭门于室中独对杨氏,默然想了片刻,忽然就流下泪来:难怪官家现在还未将柔福拘来审问,原来竟是因这个缘故!

    娘娘莫动气,杨氏忙劝她:官家与柔福共处一舟也是不得已,官家一向稳重,吴贵妃也说他是磊落守礼之人,必不会做下什么糊涂事。

    韦太后抹泪道:官家自是磊落守礼,但难保他人也能如此秉礼义、知廉耻。官家与柔福又不是一母所生的兄妹,小时也素无往来,无缘无故的,何以对她这么好?共舟那日,柔福必是存了心我还道柔福只是莽撞轻狂,口无遮拦,却没想她竟有这等心机

    听得杨氏也愤慨起来,顺着太后话说:龙生龙,凤生凤,狐媚子生下的女儿也是狐媚子,为求圣眷荣宠,竟连伦常也不顾了!如今看来,就算无诋毁娘娘这事,也留她不得,让她活下去,对官家早晚是个祸害。

    唉,这理我自然明白,但又有什么法子?韦太后想起回宫那日提及柔福之事时赵构的反应,不禁又重重叹了口气,官家受她媚惑,竟连我这娘的话也不听了只怕柔福已就我在金国旧事向他大进谗言,他必已看低了我此言未尽,已是羞恼jiāo加,侧面朝内低首饮泣。

    那倒不会罢官家也没说不处置她,只是须从长计议或许是这些天政务繁多,一时忘了杨氏尽量找些能让韦氏宽心的话说,无奈这话说得勉qiáng,自己听了都不信,更无法令韦氏安心,难抑她悲声。

    杨氏在太后泣声中默思片刻,忽然建议:吴贵妃在后宫颇有地位,又是普安郡王与崇国公的娘,她的话想必官家能听上几句。我看她也是个识大体、明事理的人,且又会说话,若娘娘找她来,告诉她柔福为他人假冒之事,让她在官家面前婉言劝谏,想必官家不会不理。

    不妥。韦太后当即反对:她是柔福以前的侍女,岂会背叛旧主。

    杨氏低声道:适才吴贵妃说起官家待柔福优渥之事,听她语气,似隐有不满,大概对柔福的行径也是看不惯的。而且又说柔福归来后xingqing大变,娘娘说柔福是假,她或许也会相信即便不全信,但娘娘说的话,她敢说不信么?何况除去柔福,对她有益无害,她必定也会愿意。

    似觉有理,韦太后止泪,凝眸思忖。杨氏接着笑道:她是柔福以前的侍女,那才好呢!若她都说柔福是假,谁还会怀疑?

    韦太后又想了想,终于颔首。杨氏立即说:我今晚就去请吴贵妃过来,一起合计合计。

    是夜杨氏果然将婴茀请到。三人入了内室,命宫人都在外侍侯,杨氏便开始旁敲侧击地问柔福近年举止是否真不似当年,婴茀亦说:除容貌未变外,言谈行事都大异于从前。

    杨氏便似笑非笑地问:若说如今的福国长公主并非柔福帝姬,而是他人假冒,贵妃娘娘信么?

    婴茀微笑答道:公主我行我素惯了,这些年得罪不少人。归来后她双足比以前大了不少,宫中人吃了她的亏,有时也会悄悄嘀咕,说金枝玉叶的公主足哪里会这般大若有人说笑,称她是假冒,只怕不待我开口,先就有许多人附和。

    若非说笑呢?杨氏压低了声音问:若是太后娘娘说,归来的这个福国长公主是假冒的,贵妃娘娘信么?

    婴茀抬眼看她片刻,再欠身对太后道:母后说的话自然没错,若母后说她是假,她必定真不了。

    韦太后与杨氏相视一笑,都舒了口气。杨氏遂对婴茀道:太后娘娘今日要跟贵妃说的正是柔福帝姬真伪之事。事关重大,娘娘信任贵妃,才请贵妃过来商议便把真柔福已薨于五国城,现在的福国长公主为他人假冒等话绘声绘色地跟婴茀说了。

    婴茀听了一时不作回应,怔怔地凝思沉默着,看得杨氏心焦,小心翼翼地问:贵妃娘娘不信?

    婴茀这才瞬了瞬目,双唇抿出一缕柔和浅笑,说:哪里。我当然相信,适才只是颇感震惊,万没料到竟有如此大胆的布衣女子,敢冒充天潢贵胄,欺君罔上。

    正是!杨氏喜道:幸而如今太后归来,可将她骗局拆穿,否则官家还不知要被蒙蔽到几时。

    这事官家知道了么?婴茀问。

    韦太后叹道:我回宫那天就跟他说了,但他只说要想出处置良策再作打算,拖到如今也未见下文。故此找你来商议,看你可否劝劝他,请他早日处罚假帝姬,让真柔福的遗骨入土为安,以慰她在天之灵。

    婴茀愁眉一蹙,黯然道:臣妾在官家眼里不过是个粗使丫头,人微言轻,官家又一向极有主见,哪里听得进臣妾的话!臣妾若就此事劝说他,他恐怕只会以为是臣妾妒忌而刻意攻讦,反倒会误事。

    韦太后想想,亦承认她说得没错:官家从小认定了什么就不大能听人劝。我这娘的话他都不听,更遑论妻妾之言可是,难道我们便只得任他如此拖下去,看那假帝姬继续狐媚惑主、祸国殃民?

    母后无须多虑,官家未必是有心拖延,也许真要处置,但日理万机,太过cao劳,一时忘了此事也是有的。婴茀说,双垂的睫毛掩住幽深的眸子,目光礼貌地落在太后的足前,我们想个法子提醒官家便是。

    哦?那我们应当如何提醒?韦太后见她气定神闲,心知她必已有主意。

    婴茀回答:母后日前是私下跟官家说的,旁人不知,若官家忘了也没人可再提。故此母后不妨过几日在宫中设家宴,请所有宫眷出席,宫外的秦、鲁国大长公主与吴国长公主也务必请到。再以太后懿旨召福国假帝姬入宫,她称病已久,这次是太后亲自相请,想必再不敢推辞。待她入宫后,母后当着众人宣布其假冒帝姬的罪行,真相大白于天下,官家必会当机立断

    妙,妙!杨氏连声叫好:众目睽睽之下,更有秦、鲁国大长公主与吴国长公主作见证,如此官家想忘也忘不了了,即便不当即处死那女子,至少也应将她jiāo大理寺审讯。

    韦太后颇为赞许,不由也露出了笑意。

    婴茀继续说,依然是低眉顺目的神qing,衔着她轻柔的微笑:有两人,母后最好也一并请来

    3.家宴

    策划的家宴数日后如期举行,韦太后对赵构说想借此机会见见临安所有的宫眷皇亲,赵构遂一一请到,自秦鲁国大长公主与吴国长公主以下,但凡略有点地位的几乎都来了。

    独未请柔福,岂料即将开宴时柔福的驸马高世荣倒匆匆赶来,先向韦太后请安,再转向赵构觐见如仪。

    赵构有些诧异,问:驸马几时回京的?

    高世荣答:今日刚到。太后娘娘回銮,臣未及时道贺,既蒙太后宣召,再不敢耽搁,当即乘快马赶回,到府中换了身衣服便来了。

    眉头略蹙了蹙,赵构却也未再多问,只对他说了两个字:坐罢。

    吴国长公主在一旁看见,颇感意外,微笑着对高世荣道:高驸马都回来了,今儿吃的果真是团圆饭福国长公主呢?也一齐来了么?

    高世荣欠身答说:她病未痊愈,仍不便前来请我代她向太后娘娘及官家告罪。

    但听太后声音冷冷响起:这是什么病,拖了这许久还没好?恐怕是找的御医不对,还是请她入宫,我寻个好的给她仔细瞧瞧。随即命身边宦官:你去找个大点的车舆,派往福国长公主府去请她。务必要把她请到,她若病得坐不了,就让她躺着来。

    宦官承命离去。赵构脸色微沉,但终究没说什么。

    韦太后再侧身面朝坐在她身旁的秦鲁国大长公主,微笑着与她闲聊,其余人等也都迅速各寻话题说笑开来,又恢复了起初的和乐气氛。

    行至第四盏酒时,有三位优人入内演杂剧。只见其中两位优人各扮一名士人,相遇互问出生年份,一人说是甲子生,一人则说丙子生,另一位优人从旁听了便说:此二人都该下大理寺。两士人忙问原因,那人回答:夹子、饼子皆生,与馄饨不熟同罪。

    这话一出,除韦太后与赵构外众人都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又都偷眼看赵构,见他自己也开始笑了起来,才纷纷笑出声。

    秦鲁国大长公主在诸人中行尊年高,赵构最为敬重,每次相见赵构必先向她一揖为礼,所以此时见韦太后不解,也好笑着向她解释这个涉及赵构的讽喻:这里有个缘故。太后也知道,官家一向爱吃馄饨,某次御厨一时不慎,给官家做的馄饨有点生,官家吃了龙颜大怒,当下就命将那御厨下大理寺治罪。此事后来很快传开,全临安的人都知道。这几个优人大胆,竟拿来编了笑话取笑官家呢。

    韦太后听了也展颜笑,摇头对赵构道:哥真不晓事。为人君者当爱民如子,待人宜宽仁,若馄饨煮生了点都要治罪,传到民间,你就成了昏君,也仔细史官给你书上一笔,遗臭万年!

    赵构欠身含笑称是,当即传令,命将大理狱中的御厨放了。诸宫眷见了,不免又对二人此举颇多恭维,称颂不已。

    又行了两盏酒,忽听内侍报说福国长公主到,韦太后立时收敛笑意,正襟危坐,冷眼朝门边望去。

    乐声暂歇,诸人见太后神qing如此严肃也隐隐觉得怪异,便都没再出声。

    迎着那无声处投来的千道目光,柔福缓步走进。

    果然犹带病容,她瘦了许多,寻常的大袖长裙如今略显宽大隆重,露在绛色罗生色领外的颈上肌肤苍白,仿佛隐见血脉。发髻随意挽着,素面朝天,脸上神qing也一样清淡。她走得轻缓,裙幅只微动,披帛长长地曳于身后,似一袭烟罗付水流。

    她渐行渐近,韦太后的脸色也越发难看。不待她行礼请安,太后便先开了口:这人是谁?

    柔福止步。秦鲁国大长公主还道韦太后是真认不出柔福,遂轻声提醒:这便是以前的柔福帝姬瑗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