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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仲仁如此这番说道后,华琬虽敬佩,可内心紧张更甚,到夜里翻来覆去好一会才睡去。

    云霄乡听不到京城里每日准时响起的晨钟暮鼓,但有清风与叶合鸣,碧溪映阳而欢的风情。

    华琬伴着天际第一道光芒醒来,打听了知小香梨还未回来,她又不想留在家里打扰了哥哥念书,便自个儿到曲溪畔摘茅草。

    远远看见张家老翁拖竹排,华琬上前招呼和搭把手。

    张爷爷,这些时日可有进京去听曲儿。将竹排停好后,华琬笑着问道。

    张家老翁沉着脸,絮絮叨叨,哪还有闲心去听曲儿,赋税那般重,咱门乡里人晒的鱼虾干到京城又没了销路,我儿同乡里的壮年去洛阳漕运,一月过去没半点消息,一个铜板儿也不见捎回来,罢了,你这入工学堂吃官粮的小娘哪里会知道这些。

    张翁将装了鱼虾的竹篓拴好,随手拿草绳捆了两条小白鱼丢给华琬,烧了吃,比官家菜有人间烟火味。

    华琬本想详细问问洛阳漕运一事,毕竟小香梨也在那,许久不见,她挺想念小香梨的,可张翁提了鱼篓头也不回地走了。

    下午华琬带了舅娘特意做的七色酥饼回工学堂,被林馨三人一抢而空,还好她藏了两块留给陶学录和小陶。

    回工学堂的第二日就要送金簪去庆国公府了,华琬按照陶学录的交代,仍旧穿一身工学堂规制的靛青直缀,但脑袋上不再单绾一个鬏,而是左右两边各梳丫髻,丫髻上扎了红色珠儿绳,衬了华琬俏生生的小脸,干净齐整,看着很是舒服讨喜。

    辰时初刻,陶学录命人备了马车,叮嘱小陶乖乖留在置物房看门子后,便带了华琬出门。

    经过学舍前的一条穿廊,遇见陆博士领着各抱一只错金银小鼎子的谢如英和何矜,三人朝了她二人迎面走来。

    第40章 勋贵

    陆博士看到陶学录,躬身见礼,学录大人是要出门吗。

    是啊,我要出去办点事,刚好华丫头能帮得上忙。陶学录朝陆博士微微颌首。

    陆博士欠身退让至一旁,请陶学录和华琬先行。

    华琬发现陶学录只在私底下温柔慈祥,譬如陆博士过来置物房检查她背书时,陶学录都会一直温柔笑着,但一旦出了置物房,且有不相识的外人在场,陶学录就会板起脸,一副冷冰冰的严厉模样。

    待陶学录带着华琬走远,何矜才附耳悄悄地与谢如英说道:如英,那置物房的学录瞧着可真有气势,连陆博士对她都毕恭毕敬的,华琬的日子约莫不好过,昨儿旬假我同她一道回来,她怎还傻乐呵的起来。

    华琬心宽人本分,正派人对她都差不到哪儿去,好了,我们别背后瞎议论别人,快走吧,一会耽误了事,小心陆博士训你。谢如英微微蹙眉,她觉得陶学录有些儿眼熟,只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先才又不敢仔细瞧了。

    啊,陆博士训我,你可得帮我拦着。

    谁理你。

    谢如英与何矜的关系极好,二人常一起讨论了摆件和器具的造型工艺,皆是既勤勉又有天赋的,陆博士对她二人颇为欣赏。

    陶学录和华琬到了工学堂外,华琬扶陶学录乘上乌顶马车。

    庆国公府位于京城的东榆林巷,马车过南门大街,便沿了榆林巷一直往东前行。

    华琬睁着大大亮亮的杏眼,时不时撩开格窗帘幔往外张望一番。

    陶学录拍了拍华琬手背,笑道:华丫头,是不是有些儿紧张。

    被陶学录说中心事,华琬干脆紧挨着陶学录坐下,小声地说道:婶娘,学生听哥哥说,庆国公很厉害,不是袭爵白吃皇粮的。

    陶学录一点华琬额头,傻丫头,白吃皇粮这四字可不能随便说,往后你进了六院,更不可以议论当朝权贵高官,不管是夸是贬,都别去说,六院里看似干净,其实心怀叵测的人极多,一不小心就给盯上了,记住了吗。

    华琬吓的一瑟缩,乖乖点头,心里更害怕了。

    陶学录好笑道:好了,我们见不着大官,只是去拜访郑老夫人罢了,不用怕。

    可郑老夫人是诰命夫人。华琬一下一下地拍抚胸口,告诉自己要镇定。

    陶学录忍不住执帕子掩嘴呵呵笑起来。

    马车行至庆国公府垂花门外,立即有等候在此的仆妇上前,摆了脚凳,请陶学录和华琬落马车。

    华琬刚站稳,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醒目的双扇大红漆铜环大门,一对虚檐短柱绕花瓣联叶纹,柱头雕了花萼云和串珠,犹如一对含苞待放的倒挂花蕾。

    华琬暗暗咋舌,垂花门都如此精致,也不知国公府的大门该有多华美。

    婢子引二人入垂花门,很快走上抄手游廊,长廊亦是雕梁画栋,每隔一丈内梁上便悬挂了一盏八角宫灯,穗子随风打转,后又缠绕在一起。

    走了约莫一刻钟,过一处月洞门,再走一段通幽小径,终于到了郑老夫人住的穆和堂。

    静立于内堂外,身着青色半臂襦裙的婢子看到陶学录,端正地福了福身,撩开水晶珐琅帘子,进屋向郑老夫人通禀。

    国公府是簪樱世家,规矩极大,华琬从进垂花门起,便束手束脚,这会临要见到郑老夫人了,她更是屏住呼吸,眨眼睛都要掐着数儿,挺得笔直的脊背一阵阵发麻。

    学录大人,老夫人请您进去呢。婢子很快回来,恭敬相请。

    陶学录淡淡地说了声谢谢,随手牵起华琬,旁人乍看下都以为华琬是陶学录的嫡亲孙女。

    内堂里子孙万代纹高橱上点了嵌宝莲瓣青铜小香炉,袅袅青烟绕着横梁散在松绿色软烟罗窗纱帐。

    郑老夫人正斜靠在紫檀矮榻正位上,头上戴了嵌祖母绿凤穿牡丹纹抹额,夹杂着银丝的矮髻上插两支竹节翠玉簪和三支金佛手,海棠色对襟锦缎褙子上绣了鲜亮的宝相花纹。

    内堂里除了郑老夫人,其左侧还立有一位绾半翻髻的漂亮妇人,金镶琥珀日月纹掩鬓簪和金线牡丹纹对襟褙子,衬得妇人十分贵气。

    陶学录朝郑老夫人福了福身,华琬赶忙跟在其身后有样学样。

    下官见过老夫人、大夫人。

    你我之间还行的劳什子礼,快坐吧。郑老夫人撑扶手直起身子,先请了陶学录坐,再将目光落在陶学录身边,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女娘身上,娴娘,这位是?

    陶学录闺名唤陶品娴,与郑老夫人相识已久,虽然郑老夫人待陶学录极亲热,可陶学录一直礼节不减的应和,虽挑不出错处,可不免显得冷淡。

    陶学录将华琬牵到身前,柔声道:她是下官收的小徒弟,阿琬,过来见过郑老夫人。

    见到庐山真面目后,华琬反而镇定下来了,端正平稳地向郑老夫人拜下,声音清脆如莺,小女拜见老夫人。

    娴娘收的徒弟,定是极好的,远远瞧着便透了股机灵劲。郑老夫人笑着颌首,回应的敷衍,回去吧,好好跟着你师父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