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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掌柜前日与他言,打算收些小摆件做添头送与常光顾铺子的客人,原定的泥塑小人,但泥塑小人一个至少要八文钱,而且不够精致,花样也不够多。

    莫福认为安掌柜铺子里的香药大多由花草树木提炼而成,所以草饰做小添头比之泥塑小人要合适。

    莫福也念华琬身世可怜,故未打算从中间取利,纯粹是还安掌柜一个人情,帮华琬谋个来钱的路子。

    华琬愣了愣,她未想过草饰还能卖钱,准确说她根本未考虑过挣钱营生这些事。华琬略思索片刻,婉拒道:谢谢莫福叔的好意,只是孩子间闲时拿来凑趣的小玩意,送到京里怕是会被嘲笑了去,还是罢了吧,不敢劳烦莫福叔。

    莫福道:你叔说能行就行,不过若你不愿承这买卖,也不勉强。莫福心里真有底,纵是安掌柜不收,他的摊上摆草饰卖也能有销路。

    这头说着话,那头香梨用油纸包了一小摞饼子出来塞给华琬。

    一旁莫婶脸都拉长了,她让女儿多拿,是指拿两块,怎么女儿心里没点数。

    纵然莫婶没变脸色,华琬也不肯收下,推拒了一会,最后接过两块芙蓉饼。

    香梨将剩下饼子交给莫婶,要拉华琬去摘野蕨和扎步摇,屋子里传来香梨二姐的声音。

    声音颇为着急,似在唤香梨进去帮忙。

    香梨为难地看着华琬,华琬举了举手中的芙蓉饼,我是专程拿吃的来了,你快回屋子,我们明儿再去玩。

    香梨响亮地答应一声,咧开嘴笑,露出两颗歪歪的虎牙。

    华琬又同莫叔莫婶道别,便回去李家,她琢磨着将两块饼子一道带去经馆与表哥,表哥每日功课辛苦,更该尝尝京城的好吃糕饼。

    到李家小院的栅栏外,正准备推门进去,华琬听见舅舅和舅娘在里头说话,还提到了她的名字。

    华琬堪堪停下脚步。

    你以为家里添个人是添只碗那般容易的事情么,哪里不要用钱了?单是饭食衣裳也就罢了,将来嫁人呢,乡里哪户人家不知道琬丫头父亲那一边都死绝了,一个个没嫌晦气就好,哪里肯娶,就算瞅她那张脸好看娶了,我们也不可能替她凑嫁妆。葛氏的声音忽然低了些,哼,仁儿的聘礼还没着落呢。

    李昌茂底气不足,硬着头皮道:若不是你嘴巴大,乡里谁会知道琬丫头的情况,至于那些聘礼嫁妆甚的,我瞧仁儿和琬丫头就很配,他两在一起,我们不是省很多心。

    葛氏重重呸一声,美的你们,我娘家的堂弟葛大郎是正经免徭役领皇粮的举人,难得他葛家会瞧得上我们家仁儿,不几年仁儿亦是要入秋闱的,还指着葛家帮忙,你别犯蠢坏了好亲事。

    琬丫头的父亲也是举人

    李昌茂话没说完便被葛氏打断,死了的举人能开口说话?真不是我说琬丫头的娘,当初怎么会看中那薄命的华家人,现在留个光知道张嘴吃饭的拖油瓶给我们。

    够了,别越说越过分

    华琬搭在竹木栓上,准备推门而入的手没了动作,额角发丝因低头而垂落下。

    略站了会,华琬转身轻着步子走开,径直去了香梨家,心里盼那莫福叔还未去京城。

    莫福叔。华琬赶到香梨家时莫福正牵了驴子往外走。

    琬丫头怎么了?

    莫福叔,先才您说的一支草饰能收三文钱的事儿还作数么。华琬双手捏着衫袖上的粗麻,指尖沿着粗麻的纹路一下一下地抠着。

    当然作数,这是没本又能赚贴补钱的事儿,小丫头可别错过了。

    华琬点点头,之前是我没想明白,莫福叔,我想接这活儿,可是将草饰直接给莫福叔便成?

    莫福道:是的,不知你手头上有多少现货,我带了去城里与安掌柜瞧瞧,得用了便可直接卖于安掌柜。

    我这会手上没有编好的草饰。

    莫福面上露出难色,我要赶去京城,大约十五日后回来,你先扎了,到时你再送过来。

    华琬听到要等十五日有些焦急,她想尽早替李家分担负担,替表哥凑聘礼,不再吃白食,莫福叔,若方便,能告诉我您和那安掌柜的营生是在京城哪条街上么,过两日我带了编好的草饰去寻你们。

    安掌柜香药铺的位置不是甚秘密,莫福径直道:在汴河以北的潘楼街,下了州桥往里走,在怀远驿旁边。

    华琬朝莫福躬了躬身,两日后再麻烦莫福叔了。

    云霄乡是距离京城最近的乡县,先到关阳县,再上官道至京城不过三十里路,凭华琬的脚程大约两个时辰能到,若借着驴车,还可再快些。

    华琬在京城里长大,对京城熟悉,她心下早算好了,那日卯时出发,自南熏门进京,再到怀远驿附近交完草饰大约午时末刻,她可以赶在天黑前回到云霄乡。

    第4章 香药铺子

    至于葛氏和李昌茂的争执也已结束,李昌茂去了乡正馆,葛氏送走李昌茂后回到屋子瞧见华琬留在针线篓旁精致的草穗子。

    葛氏拿起草穗子时心里颇不是滋味,她同情华琬的遭遇,可家里的难处也是明摆着的,她能让华琬不缺吃穿就已不容易。

    听到外院传来栅栏门开合的嘎吱声,葛氏敛了情绪,她要去做活了,直接将草穗子系在腰带上。

    到院子看见华琬,葛氏正准备摆脸子,华琬难得地先开了口。

    舅娘,先才莫叔看了我做的草簪子,说草饰放到京城里,一支能值三文钱,平日得空了,我想多做些拿去京城卖。

    葛氏几乎脱口而出的斥责话生生咽了下去,转而颦眉道:我们家是饿着你还是冻着你了,巴巴儿找活,赚的钱还不够一只荤馅包子。

    不是的,舅娘,我一日少说能扎二十支草饰,算算有六十文呢,拿到钱我便都交给舅娘攒着,以后让表哥风风光光娶媳妇。华琬不常说话却喜欢笑,面上的欢喜意不含一丝杂质,纯粹地令人心软。

    葛氏心情登时变得复杂,你都听见了?

    啊?我是听见香梨爹娘讨论香梨二姐的亲事才想起的。华琬眨眼睛,表哥将来一定能中举再金榜题名的。

    葛氏松口气,华琬是个得人疼的孩子,长的也好看,若不是家世太遭,身带晦气,她也不会介意将华琬配了仁儿。

    仁儿会稀罕你那两个钱,自个儿留着吧。葛氏撇过脸,也不再数落她。

    华琬仍旧拎着葛氏准备好的食盒去关阳县送午食。

    到了晚上,李昌茂和李仲仁知晓华琬的打算,尤其是听到华琬要一人去京城时,立即反对,只耐不住华琬坚持。

    李仲仁垂首略思索片刻,妹妹,你不用赶着后日进京,大后日经馆放旬假,我陪了你一道去。

    不待华琬开口,葛氏先厉声斥道:你不要复习功课了?有那闲工夫去京城,还不如在家歇着。